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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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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夜色旖旎, 月光透過稀疏的樹梢,撒下斑駁陸離的銀紗。

方霽站在小區的林蔭道上,神情抗拒, “你瘋了?現在還在外面, 待會給人看見了怎麽辦。”

賀知行告訴他這附近沒人,而且一個月的時間很短、很寶貴, 應該堅持每天練習。

“今天馬上過去了, 我們只剩下現在的見面時間。”

方霽心中暗自嘀咕, 他就沒見過這麽心急的人。可是話音未落,賀知行便跨步向前, 雙臂張開,毫不猶豫地將他擁入懷中。

方霽的第一反應是想要掙脫, 手已經擡起來, 緊緊抓上了賀知行的手臂, 那一片衣服變得皺巴巴。

“堅持一下, 等你在心底數到十我就放手。”賀知行用半安撫半誘哄的語氣道。

明明聲音的主人沒變, 但當距離拉近,它變成了一種觸感, 溫暖而濕潤, 貼著方霽的耳後根傳來,帶來不一樣的感受。

兩人的身高相差無幾, 賀知行僅僅比他高少許,這讓他們的擁抱看起來有些奇特,不存在人們常在影視作品中見到的那種顯明身材差異營造的浪漫與依賴。

尤其主角是兩個男人, 方霽估計毫無美感可言。

“不行, 你現在就放開我。”方霽還是擔心被人看到,這裏是居民區, 就算沒有行人往身邊經過,難保不會有人通過陽臺註意到這邊。

“這裏很黑,看不見的。”他們站在道路邊,左右兩側停著車輛,近乎三分之二的身形被遮擋住。

賀知行將他抱得很緊,好似要與他嵌為一體。“十秒而已,快點數完我就能放開你了。”

方霽實在拗不過他,只能妥協,將臉靠近賀知行的肩側,面部下壓,開始計數。

一、二……

盡管整個身體仍然保持著僵硬,未有完全倚靠,但仍能嗅到對方帶著體溫的氣息,那是洗衣液留下的餘香,混合著衣物纖維獨有的質地感,幹凈、清爽。

稍微偏頭,還能捕捉到賀知行性感的嘴唇、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突出的喉結,一切都散發著濃郁的男性魅力。

隨著時間流逝,方霽在心裏默默地數著,然而直到十,賀知行卻沒如約放開他。

起初方霽以為自己數得太快,賀知行或許跟不上。但當他數到二十時,賀知行還是沒松手,終於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到底還要抱多久,不是說數到十就放開?我這都數到二十幾了。”

就算賀知行數的比他慢,也不可能對時間的概念差到這種程度,除非他沒有數,或者根本就是故意的。

賀知行回答淡然:“嗯,只是我想看看你究竟能堅持多久。”

這句話猶如點燃方霽情緒的導火索,他用力掙脫了賀知行的桎梏,“你他媽的,耍我很好玩是吧!”

賀知行卻似乎並未受到絲毫影響,他輕聲道:“早點上去休息吧。”

溫柔的語氣與方霽的怒氣形成鮮明對比,“如果想再抱一會也可以。”

這番話讓方霽更加惱火,轉身便走,頭也不回。

賀知行目送著方霽進入大樓,直到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他才啟動車輛離開。

-

從口頭簽訂“臨時男友”協議的那天起,賀知行每天都會抽空來見方霽,履行他答應的事。

開始幾次他們的交往僅限於牽手和擁抱,隨著天數的增加將時間逐漸延長,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多出十秒。

方霽也盡可能滿足賀知行的要求,陪他吃飯,晚上一起到江邊走走。

方霽看過別人談戀愛,覺得挺甜蜜的,有不少令他羨慕的愛情故事,但等到了自己身上,才真正明白什麽叫做看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可能最主要的是他沒想過自己會真的談戀愛,尤其對象是一個同性,這種感覺覆雜而難以言表。

賀知行的分寸感把握得很好,正如他在商業領域中的進退得當與游刃有餘一樣,他的行為舉止總是恰到好處,方霽在與他的相處過程中沒有感覺到太多不適。

除了牽手,賀知行有些不分場合,經常不顧周圍的視線就伸過來,方霽時常躲都躲不及。

好像需要脫敏治療的不是他,而是賀知行自己有皮膚饑渴癥。每次牽手的時間不長,次數卻很頻繁。

“你都不看看這裏是哪就牽嗎?”

“我們不是情侶嗎?”賀知行似乎忘記了他們之間的協議是“臨時”的,大腦內自動剜除他們是各取所需的事,將原本交易的性質換了層核心。

他的行為舉止越來越像一個熱戀中的情人,方霽幾次試圖提醒他保持清醒,不要投入過多的感情,以免在一個月後分手時尷尬收場。

可轉念一想,賀知行都說喜歡了他十一年,估計感情早就超越了交易的範疇,陷得不能再深,他提醒也沒用,正如你永遠不可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算了,就當是幫他了卻一個執念。

“是。”方霽到底沒有挑破事實,“但也麻煩賀大總裁註意區分一下場合好嗎?現在是大街上。”

賀知行或許真的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對於他而言,無論是喜歡一個同性還是異性,那都是喜歡。

方霽卻做不到他那麽坦蕩。

隨著教育水平的提高,同性戀在二十一世紀社會不再是暗昧之事,但畢竟不是國家法律所接受的戀愛觀,就這樣牽手走在路上,難免會引來周圍人或好奇或驚訝的目光。

仿佛他是只馬戲團內供人觀賞的猴子。

自從說過一次之後,賀知行就變得收斂許多,他尊重方霽的意願,不會故意去做令他厭惡的事。

許多個恍惚的瞬間,方霽有種回到大學的錯覺,那時候他們的關系稱得上要好,不過不是現在這種臨時男友的好,而是純兄弟的鐵。

當然,只有他一個人是這麽覺得。

……

轉眼,到了藍書柳登機飛往國外那天,賀知行和方霽一塊去送她。

藍書柳的行李不多,所有東西加在一起也就一個手提包和一只22寸的行李箱。

那只手提包還是前幾天藍書柳跟好友逛街時,在一家專賣店買的。

藍書柳其實自己有獨立的銀行卡,但她那天卻少見地刷了賀知行給她的那張。

賀知行看到手機上幾萬塊的消費短信時,非但沒有生氣,反倒很願意母親花自己的錢購買心儀的物品,畢竟在藍書柳生日那天他沒能送上什麽。

他是記得藍書柳的生日的,想過提前準備,藍書柳卻讓他別送,說自己現在什麽都不缺,等想要禮物的時候她會親自討要,不會因為他是她兒子就手下留情。

賀知行便只能作罷,說好,讓她可以刷自己的卡。

繁忙喧囂的國際機場,人群如潮水般湧動,每個人都在忙碌地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藍書柳站在其中,今日仍舊是一身旗袍裝扮,她的身影顯得格外慈祥,眼角的細紋藏著歲月的溫柔。她望向方霽,眼中閃過一抹帶著覆雜的不舍,隨即提出了一個請求:“小方,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賀知行聽到這話,心頭一緊,幾乎是本能地邁出一步,站到了兩人之間。

藍書柳的手停在空中,臉上露出不解和好笑,“知行,你這是做什麽呢?放心,我也會給你一個抱抱的。”

賀知行本想解釋些什麽,在腦海中反覆推敲後,只吐出一句簡短而幹癟蓄的話:“他不喜歡和人抱。”

在國內的文化背景下,擁抱和親吻臉頰常常被視為較為親密的行為,而在國外則視為正常的社交禮節。

藍書柳對方霽的事毫不知情,她以為是因為自己的行為可能會讓他感到不舒服,臉上略顯尷尬,“原來是這樣啊,真是我考慮不周……”

這時,方霽從後面走上來,主動擁抱著藍書柳,打斷了她的歉意:“阿姨,您別聽他瞎說,您願意和我親近是我的榮幸。”

藍書柳先是一怔,隨後笑容綻放,她輕輕地拍著方霽的後背,欣慰地說:“還是小方好,我果然最喜歡你了。”

上一次擁抱長輩太過遙遠,以至於方霽都快忘了具體時間以及當時的感受,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影子。但在被藍書柳回抱住的那刻,久違的溫馨再次湧上心頭,他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的懷念。

藍書柳不是他的母親,他們相處的時間只有短短幾天,他卻不可思議地從藍書柳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親情。

他是真的羨慕賀知行。

賀知行在一旁註視著兩人的行為,將方霽的身體語言盡收眼底。

藍書柳沒有忘記賀知行,她在擁抱了方霽後轉向自己的親生兒子,同樣給了他一個擁抱。

賀知行靜靜接受著母親溫暖的懷抱,時隔多年,依舊記得藍書柳在這一天對他說過的話。

“媽媽老了,你也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這幾天我思考了很久,你如果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媽媽只希望你能快樂。”

-

兩人走出機場大廳,迎面而來的是都市的繁華與喧囂,四周高樓大廈矗立,霓虹燈初現。

方霽想起方才賀知行為自己緊張的模樣,帶著些無奈:“其實你不用替我繃著根神經。放心好了,和阿姨抱一下真的沒關系,就算她要在我臉上親一口都沒問題。”

賀知行瞥了一眼方霽在微微顫抖的指尖,沒有選擇戳破。

從開始脫敏治療到今天其實才過去兩日,如果這個心理障礙真那麽好突破的話,方霽就不會在六年後還有那麽強烈的應激反應。

那天被嚇到的不僅是劉叉。

他坐在車中,目睹著方霽的身體因劇烈的應激反應而顫抖,鮮血自他的體內吐出來。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人剖了出來,疼痛深入骨髓,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絕對不會想再經歷第二次。

輪胎與柏油路面摩擦發出細微而有節奏的聲音,賀知行駕車行駛在熟悉的道路上,方霽坐在副駕位上。

少頃,賀知行的聲音輕輕響起:“那我呢?”

“什麽你呢?”方霽一臉疑惑,顯然還沒從剛才的話題中抽離。

賀知行見他是真想不起來了,只好親口提醒他:“之前你答應過我的,再次見面的時候允許我親你。”

聽到這裏,方霽的臉頰隱隱燥熱,心中既有羞惱,也有不服氣。

沒想到他再過幾個月就三十歲的人了,居然還會被賀知行用這麽低級的手段擺一道。

他想起那天的事,倏然抓住了文字漏洞,“你也說了是再次見面的時候,就是第二次,現在距離我們在你家見面已經過去好幾次了,不能算‘再次’。”

“是你自己錯過了機會,不能怪我。”

不就是比不要臉嗎,他方霽就沒在什麽事情上怕過。

“……”賀知行不說話了。

今晚的路程異常寂靜,直到車子停靠在方霽居住的小區,賀知行始終未發一言。

通常這個時候,賀知行總會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比如擁抱一下,或者至少說一聲再見。

方霽握住車門把手,作勢欲下,動作誇張,足以引起身邊人的註意。他一只腳已跨出門外,另一只還留在車內,側面投射的光影勾勒出他清晰的輪廓。

他微微側頭,用餘光觀察著身後的人。

發現賀知行就跟個被定住的木頭人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花壇,神情專註。

“真生氣了?”方霽將邁出去的半條腿重新收了回來,轉身看向對面坐得筆直暗自較勁的人。

“沒有。”回答簡短,無法從中得出任何情緒波動。

“那為什麽不敢看我?”

他了解賀知行的性格,冷漠寡言,而且在某些事情上特別固執。尤其是這種時候,就如同青春期的孩子跟家長賭氣,倔強且不輕易低頭。

哦對,還有悶騷,一件事能在心底憋到帶進骨灰盒一起火化那種。

“好吧,是我的不對,我不該食言,可以了吧?”方霽很少和人道歉,話音中帶著明顯的生硬與勉強。

賀知行聞言,眼神微動,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覆了平靜:“你沒錯,是我在無理取鬧。”

方霽:“……”

沈默再度降臨,方霽深吸一口氣又吐出。

他真的很不喜歡冷暴力和吵架,這兩種行為對於解決問題沒有一點幫助,吵嬴了是關系破裂,吵輸了是窩一肚子火。

“待在車上別動。”說完,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繞到駕駛室一側,打開了車門。

賀知行不明所以,直到方霽催促他轉頭。

“別看了,花壇裏沒有什麽好看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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